“《尧典》应是……大晋年间,由李杜明修订。”张彦绞尽脑汁,难掩紧张之态,正答着太子忽然抛出来的问题。
端坐在书案后的太子祝又樘闻言看向他。
一身月白衣袍,头顶金冠束起一半墨发的男孩子五官清朗,有几分出尘脱俗之气。
本是赏心悦目的小小如玉少年,面上神色也无不悦的迹象,可被他这么看着的张彦却觉得仿佛芒刺在背。
他半是转移话题,半是认真地说道“殿下今年不过九岁而已,暂时还不宜涉及《尧典》此类主流之外的书籍。背诗练字之余,首要还应先听下官们将四书五经讲通了,这些方才是经史子集的正经入门……”
祝又樘没有否认他。
片刻后,将目光收回,甚至还点了点头。
张彦松了口气。
“但四书五经已经听倦了,既然新鲜的张翰林讲不通,便换别人来吧。”祝又樘点名道“换王翰林。”
张彦惊惶地伏地。
本以为三言两语能糊弄过去的小儿,现下却直截了当地要换人。
虽然没有怪责之言,可这趟出去……他张彦还不知要何等丢人!
丢人还是其次,在太子面前露了拙才是重点。
“殿下息怒,臣绝非不愿为殿下讲读《尧典》,只是担心殿下学得太杂,反倒不利于记忆……”他今日是捧着《论语》来的,哪里想到小殿下想听什么《尧典》,全无准备之下,加上担心出错,他确实没有凭空侃侃而谈的能力。
“张翰林言重了,快起身吧。”
张彦起身来。
“换王翰林。”太子仍是道。
张彦身形一晃,倒吸一口冷气。
竟还是没能糊弄过去!
事不过三,太子已经吩咐了两番,这一回,他不敢再多言,领命而去。
王华很快赶来顶替。
他未带任何书籍。
无论太子想听什么,他几乎都信手拈来,毫无迟疑,自有一番沉稳练达之气。
“王大人不愧是状元之才。”祝又樘称赞道。
除却学问之外,王华的人品,他也十分清楚。
王华恭谨地道“殿下小小年纪便能与微臣对答如流,才是真正天资聪颖。”且言行举止间,大有气度在。
他很难相信一个三年前才被从冷宫里领回来的孩子,短短三年间竟能从目不识丁到通读经史,且有着自己的见解,这见解还颇为独到不俗!
按理来说,超过六岁才开蒙,已经失了很多先机了。
王华并非阿谀奉承之辈,祝又樘却觉受之有愧。
坦白来说,他的人生中,天资聪颖占了少部分,付出的努力是常人数倍才是真。
所以,他只是一个既优秀又努力的人,仅此而已。
而上一世的刻苦是值得的,这直接让他这一回多了许许多多捷径可走——如此一来,他便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。
提拔能臣,也要趁早,如此方能日益省心。
他与王华直言道“东宫讲官一职尚且空缺,吾会向父皇举荐王大人。”
王华受宠若惊,连忙叩首谢恩。
祝又樘示意他起身,一面又道“父皇选的两个伴读,颇有些一言难尽。据闻王大人家的长子天资不凡,远近闻名,不如召进宫来与吾共读。”
王华听得又惊又喜。
皇上选的伴读他知道,一个是宁贵妃的亲侄子,也就是锦衣卫指挥使宁通之子,另一位便是定国公府的嫡孙。
在与太子适龄的人选中,这两位的出身是最高的。
一个是权力滔天的宁家,一个是荣宠不衰的开国功勋之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