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前唐以来,江陵城便是兵家必争之地,此处扼南北之咽喉,北上可至东京开封府,南下可至东南诸部,是除开封府和应天府外,大宋最为繁华的城市之一。
江陵多客商富贾,若说最为富有的,当属府邸设在江陵城中央的张家,张家原是京城人,二十多年前迁来江陵,来时江陵知州大人亲自退了官服,带着几个随从出城十里迎接,于是江陵城便传开了,这张家祖上是京城里了不起的大官儿,如今卸甲来到江陵从商。
张家家主名为张清源,个头不高,样貌算不上和善,初一看时,还有点不怒而威的架势,但若看得久了,又有一些从商多年的狡黠神色,这张清源自打举家迁到江陵以后,每年自散家财救助贫苦百姓,且大兴土木让江陵城多数乞丐都有了住处,在这一域是实打实的善人。
听说今日张老爷正谈着几万两银子的珠宝生意,忽然就来了下人在耳边嘀咕了两句,张老爷拍桌而起,大骂了一句:“你个兔崽子!”然后话也没留起身就走,脸色阴沉无比。
另一边那生意人脸上一黑,伸头看张清源走的远了,两手一叉腰,像个怨妇一般:“你个挨千刀的怎么骂人哪!”
这边张家门外急匆匆的跑进去一个龅牙家丁,这龅牙在张家待了四五年,偏偏脚下不利索,过一道门槛啪嗒一下摔个狗吃屎,然后爬起来喝骂一句,继续往里跑,遇到门槛再啪叽一下,这龅牙这么多年摔出了经验,每次摔倒都不忘把嘴抬起来,不然早就把那两瓣龅牙摔断了。
龅牙摔了七次,总算是跑到了地方,狼嚎一般的叫道:“少爷,不好了,老爷回来了,还说你是个兔崽子!”
屋子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:“世人都道挣钱难,我道挣钱用不完,世人都说有钱好,我说有钱好烦恼。”
“呀,少爷这是吓傻了?怎么还作起诗了呢?”龅牙摸了摸脑袋。
“屁,小龅牙,我爹哪次不是这么骂我的,你见我怕过?”张少阳从躺椅上慢腾腾站起身来,伸了个懒腰,这才发现这张少阳长的极好,一双鹅蛋瓜子脸俊美无比,又没有半分女气,再加上一身富贵华丽的行头,简直是让女子都要艳羡几分。
说话间,张清源大踏步走了进来,冷笑道:“听说今天张大少爷又谈了一笔百两银子的买卖?”
张少阳也不惧怕,扯过一把椅子大咧咧的坐下,笑道:“那可不!”
“听说你从醉梦楼头牌花魁买了两句顺口溜,什么风流才子一箩筐,抵不过张家少年郎?”张清源几乎咬牙切齿的说道。
“爹,是不是很顺口?”张少阳凑了上去,一脸谄媚。
“老子叫你顺口!”张清源抬起巴掌就要打,谁知张少阳早就料到,早已躲开。
“不错不错,你这败家的本事,真他娘的无师自通啊!”张清源气极,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。
张少阳撇了撇嘴:“爹,你挣钱不就是花的吗?”
本就是深冬季节,张清源气的呼出的白气都比平时远了好多,他怎么都没想到,这个十三岁州试第一的儿子,第二年进京省试就考了个倒数第一,他只当是年纪小怯场而已,谁知十五岁州试又是第一,十六岁进京又拿了个垫底。
如今满江陵谁不知道他张清源有个“怯场”的儿子?
一想到那句抵不过张家少年郎,张清源就觉得胸口发闷,一百两银子说给就给,就不看在老子在外面辛苦打拼?再一看那张家少年郎一脸憨笑,张老爷捂住胸口,叹了口气:“罢了罢了!”
张老爷刚回到房间,想着眼不见心不烦,要是纠缠下去,迟早有一天能被这个亲儿子气死!
谁知还没坐下,门口伸了一个头颅进来,笑呵呵的道:“爹,您万福!”
“万你娘的福,滚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