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自在这座府邸前踌躇些许时日,委实硬不下头皮来附那小娃娃的身子,踢着脚边的石子大概踢了十几个来回,心中也将那仙童骂了不下百遍。
只是如今天上郎月皎皎,夜色渐黑,这人间凉寒,害得我连打了三个喷嚏,身子也委实困乏疲累得很,我插着腰,凝着这座灯火通明的府邸半晌,罢了罢了,好仙不吃眼前亏,变娃娃就变娃娃,我打了个哆嗦,终还是化成一缕轻烟,钻进这座府邸之中。
那娃娃睡得很熟,趁此时她五识极弱,我轻易便着了她的身子,一股暖意乍然间充斥我身,嗳,真暖和!我扒拉扒拉身上的被褥,当成自家一般,沉沉睡去,亦借着沉睡之时,将我的神识容貌与这孩子融为一体,如此一来,往后便可来去自如。
至于这孩子的家世,这几日我也略有耳闻,大多都是在那婴孩摇床中闭目养神之时,听到这府中奶妈子与丫鬟的闲碎之语,虽有些琐碎繁杂,但亏得我平日里最喜听段子,自当个乐子充充耳罢了。
不料一听,这孩子家世果真如那小仙童算的一般,乃是鼎鼎有名的显赫世家,代代为官且先不论,父亲乃当朝相国,深得圣上重用,母亲柳氏,亦出身名门望族,大家闺秀,二人自小竹马青梅的情意,乃珠联璧合的一对才子佳人,生得这孩儿,亦是这相国府中的嫡长女,唤作印常欢,取意常乐心欢。
我听及此处,不免如读过那话本之中的故事一般畅快淋漓,心中暗自叹道这人世间的所谓情爱亦莫过如此,一生一世一双人罢了。
谁知那奶妈子话锋一转,似作泣状,万般悲情愁苦般的望着我,那身旁的丫鬟也低眸瞅着我,两行泪已愀然被手指一挥抹去个无形。
这是如何了?我睁着双眼凝着她们,殊不知她们此时瞧见我这般模样,更是觉得怜人,一双手掌倏尔抚在我头顶之上,似在安慰我,又好似不知在安慰着谁?
“可怜这孩子,刚出生便没了娘疼。”那奶妈一语落下,我这番悬着心便恍然大悟。才知那相国夫人柳氏竟是个薄命红颜,生下这孩子便撒手人寰了,我又是一番暗自叹息,想来这人间之事竟比那话本中的还要坎坷崎岖,本以为是个皆大欢喜的话段子,没曾想末了竟是一番唏嘘不已。
只是这印常欢,不知该说是她命好还是命苦?果真众生轮回为这凡尘之中,皆是渡一场苦劫,所谓离合既循环,忧喜迭相攻,这相国府一家遭遇,算是真真切切的应了这句话了。
我正想着,见那丫鬟与奶妈纷纷停了口,摆出一副恭敬姿态,片刻间身子一轻,眸光处所及已是另一面容,那男子虽眉目清秀,却添了几分悲楚,瞧着那般没精打采,他怕是不会抱孩子,手臂僵直不敢用力,抱得我甚是不自在。
“大人,奴家来吧。”估计是那奶妈子瞧出我被抱的甚是不舒服。
谁知那相国大人竟如此不拾趣的摇了摇头,将我往怀中堆了堆,轻轻晃着似在哄着我。蓦地,那眼眸中似挂了些琉璃珠子般澈然,一行泪已然滑落至下颚,他乃堂堂当今相国,竟在我面前,哭了?
莫不是思及他那过世的夫人,或是想到这孩子刚出生便没了母亲,总之定是十分伤情,才至于此。
我怔怔然看着他,手指轻轻抚过他颚下,灵巧地将他那滴泪拭去,动作利落,委实不像一个襁褓婴儿。不过这也没有办法,毕竟我是已经修四千年的水滴仙子,自然是与这娃娃相差甚远的。
那相国大人似是惊了一惊,眉宇间匿着一股复杂之情,在我看来,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。
“我的欢儿,你可知你是爹爹的掌中珠,心中宝,你想要什么爹爹都会给你,爹爹只愿你能常乐心欢,平平安安。”
爹爹
我望着他,恍惚许久,想我白念满生于天地,真身水滴,将来亦是要归于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