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冯集贤不只置办下来了,还不是个一般的宅子。
占地比之朝中一品大员的家宅也不差什么,若能进得这院门,更会发现这冯府雕梁画栋,金碧辉煌,仿着江南园林的式样,五步一景,十步一亭,园中遍植奇花异草,专辟一个珍禽园,养了不少珍禽异兽。
比之乾和帝的御花园也不差什么了。
更别说那屋里的摆设,样样珍品,随便拿出一样,都够寻常百姓家吃上十年。
只冯集贤喜欢金灿灿的东西,因而房内的布置,更是能闪瞎人眼。就是帘帐上都镶了金珀,郝运每次进来时,总觉得处处金光闪闪,扎得他眼睛疼,可偏生他表叔喜欢啊,一进这屋里,心情便是格外的好,谁还敢说什么么?还不都是捧着夸着,厂公您品味高啊,这富丽堂皇,人间至贵,也只有厂公您这样的人物才配得上啊!
郝运站在那儿,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被这满屋子的金灿灿晃得眼花,竟有些闪了神。
直到听到“砰”一声巨响,有人拍了桌,再听得一声尖细的嗓音却是沉冷地响起,“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?”
他才一个激灵着清醒过来,忙道,“听着呢听着呢,叔父莫要上火动怒,小心身子。”
上座一个身穿紫红金线织锦团花锦袍的中年男子,面白无须,一双眼睛微眯,转动着手里那只赤金镶玉的戒子,不是旁人,正正就是这所宅院的主人,人称厂公的冯集贤冯公公是也。
只是,这位冯公公与在外的样子全然不同。在自家里,他的脾气不太好,眼一眯,能将宅子里伺候的下人吓得浑身发抖,因为一个不小心,那便会被拖下去,做成了人皮灯笼。
而且,今日冯公公的心情不太好,哪怕是坐在这处他格外喜欢,每次一进来,便被这金光闪闪伺候得舒畅的心情也是全然不见了。
“我再与你说一次,近来盯着我的人多了,你莫要给我惹出事端来。你在城西闹得那一出,钱敬业已是来与我说过了,不管什么仇怨,都暂且放下,那个牢里的人,给我放了,大事化小,小事化了,若你在此时给我惹出事来,被人抓了把柄,信不信我直接扒了你的皮?”钱敬业是京兆府尹的名讳。
自家宅院中,自己人面前,冯集贤从不自称“咱家”,而是一口一个我,怒极时,不会拔高音量,因为会显得他的嗓音格外尖细,他只需要微微沉嗓,便能让人直感阴森冷沉之意。
“叔父放心,侄儿很是小心,不会让人察觉的。”郝运不以为意。
“不会让人察觉?你可知道,锦衣卫已经有人进出过京兆府大牢两次了,你还说不会有人察觉?你个蠢货,给你好好说话的时候,你最好听着,照办。趁着还来得及时,赶快处理干净,否则,若是连累了我,你知道后果。”
郝运想说这么点儿小事,哪里就能动摇了您的根基?可是抬眼见得冯集贤眯眼将自己盯着,眼缝中射出的尽是冷光时,郝运便知道他是当真怒了。
他若怒极时,可是很可怕的。郝运虽然有些不甘愿,到底不想老虎嘴上捻须,便是闷闷应了一声“是”。
“知道了便滚出去,立刻去办,莫要耽搁,记得将屁股给我擦干净些。”
郝运拱了拱手,没敢说话,退了出去。
眼看着人走了,冯集贤才狠咒了一声,“蠢材!”
“厂公莫要动怒,怒气伤身。”一道微微尖细的嗓音,亦是压得柔而低,一道一直如同影子般静立一旁的人笑着捧上一盏茶来,轻抬的脸,仍是面白无须。
冯集贤伸手接过茶碗,入手温度恰恰好,再轻啜一口,入口微涩,继而回甘,冯集贤的神色总算舒缓了些。
“这个蠢货,若非我家血亲都已不在,我又要寻个人养老送终,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头上。他倒好,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