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思却是听得一愣,恍惚间又想起很久之前,顾欢对着她感慨,说大名开国太祖、成祖、徽宗三代那是何等英明威武,文能安邦,武能平天下,只可惜,儿孙不肖,将国业败到如今地步。而她们,却是生不逢时,没能赶上好时候。
大名若是继续乱下去,那么,她们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。
只是彼时,她们谁也没有想到,她们的好日子会那么快便到头。不等大名乱,她们已身如浮萍,命如蝼蚁。
若是大名果真乱了,如她们这般的人,又还有多少?或是如姑娘那般,身殒黄泉。或是如她这般,沦为玩物。
相思沉敛下眸色,亦是沉默下来,不再说话。
可随着马车的晃晃悠悠,她面上方才尚且狰狞的恨意却是一点点平静下来。不愿意承认叶辛夷说得有些道理,乾和帝一死,虽是大快人心,但于很多人而言,只怕就是更大的灾难,直可灭顶。
叶辛夷瞥了一眼相思,见她隔着晃动的车帘望着车窗外,可侧颜看上去却是平和了许多,便也转了眸子看向外面,不再多言。
相思不再是从前的琳琅,而她,更不再是过去的顾欢。
她们之间,早不可能与从前一般,有些话,她虽发自肺腑,可听在相思耳朵里,却可能变了味道,点到即止,便好。
马车安静往前走着,北风卷着大雪在外呼啸,伴随着那些甲胄碰撞摩擦的声响和靴子响、吆喝声,听着,听着,便也渐渐习惯了起来。
没一会儿,苑西街到了。
今夜,因着乾和帝遇刺一事,整个京城都震动了,苑西街自然也受了影响。不过想必已是搜查完了,已不见官兵的影子,四处却可见狼藉,丝竹不闻,热闹不再,倒是平添两分曲终人散的凄凉。
马车停在了凝香馆门口,相思下得马车来,刚想转头说让车把式顺道送了叶辛夷回三柳街,却见叶辛夷已经跟着下了车来,转身上了沈钺一直牵着的另一匹马的马背,而沈钺正将一身厚而宽大的暗色披风不由分说罩上她的肩头。
那夜雪中,彩灯下,一双马,一对人,说不出的好看。
可相思却觉得扎眼,说一声“有劳沈大人”了,便是不等沈钺或是叶辛夷作何回应,蓦地扭身便是大步走回了凝香馆中,自然也再不提让叶辛夷坐马车的事。
叶辛夷转头看着相思头也不回地走进软红旖旎的凝香馆,神色微微一黯。察觉到身旁沈钺无声凝望她的目光,她曳着嘴角微微一笑,“走吧!”
而后,便是扯着缰绳,拨转了马头,一声“驾”便是飞驰而去。沈钺亦是收回视线,打马跟上。
雪下得大,加上全城都在戒严,他们一路上再未交谈。
叶辛夷来的路上便已与那马儿熟稔起来,这会儿一路打马疾驰,也没有半点儿含糊。
很快,他们便到了三柳街。
三柳街显然也已经搜查过了,这会儿已是恢复平静,叶辛夷在自家铺子前勒停了马儿,然后,便是轻盈如蝶般自马背上跃下,仰头看着沈钺道,“今日,多谢沈大人。”
这一声“谢”里,包含了很多,有些,沈钺不知,也永远不会知道。可叶辛夷说来,情真意切。
沈钺居高临下望着姑娘,雪夜里,她微仰着头,莹白的小脸被自己暗色的披风簇拥着,越发显得幼嫩,可一双眼清明灵澈,望着自己,纯然的恳切。
沈钺敏锐地察觉到姑娘对他的态度有了微乎其微的变化,就好似,从前他们之间总是无形隔着的什么东西,倏然便没了一般,很奇怪。
虽然不知道为什么,可他希望都是真的,而不是他的错觉。
“今日一行,看来,叶姑娘有所收获。”漆眸漾起星海,沈钺微微笑。
“算是吧!”叶辛夷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