郭蘘想起了自己许多年前和楚骁华的初次相遇,那个时候的他还是一个翩翩少年郎,行事放荡不羁,喜欢喝酒唱歌,至少内心还没有被权力腐蚀。
自己只是个在修道院里的小术士,因为做错事情被老师罚他拎着水桶站在修道院的门前,路上那些鲜衣怒马的公子和身着丝绸锦缎的美人看都不看他一样,那是一个术士地位很低的时代,即便往前再看几百年,各国术士的地位如同士农工商中的商人般低贱,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除了观星算命之外,别无所长,最要命的是很难活过五十岁,跟别说成家立业了。
那天晚上他拎着水桶站在修道院门前,夜降骤雨,而且大雨始终不停歇,老师不让他回去休息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在门口站着。
茫茫雨景中,他看到一个喝得半醉的年轻人撑着伞来到修道院门前,腰间佩剑,剑上带玉,风姿卓然一看就是临安城里的世家子弟。
年轻人看了自己好一会,慢慢撑着伞来到自己面前,将伞的一半倾向自己的脑袋,为他这个浑身湿透的小术士遮挡大雨,于是便开始了有这场身份悬殊的对话。
“雨下得那么大,你拎着两个水桶站在这里,傻不傻啊?”
“师傅不让进去,我有啥办法?”
“不让你进去也没让你在这里淋雨啊,傻不傻啊?”
郭蘘恼怒道“那你说该怎么办?我又不是老天爷没法喊雨停啊!”
三言两语间被他骂了自己两回傻子,愣是泥菩萨也要有火气了。
年轻公子嘿嘿笑了,撑伞笑问道“要不和我去对面的酒馆喝酒?我请客,你陪我!”
他愣了一下,不知如何应答,然后那家伙就很干脆地搂着他的肩膀,没有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,带着他去喝酒了。
两个年轻人撑伞踏在大雨中,身形渐行渐远,将修道院远远抛开。
当喝下第一杯热酒后,郭蘘才知道年轻人的身份,就差点没有给他磕头了。
两个在雨中相遇的少年郎,一个日后是万人之上的大胤皇帝,一个日后被百姓当成神佛来看待的大神官。
岁月如白驹过隙,如今的他再也喝不到当初楚骁华递来的热酒了。
居庙堂之高,则忧其民,处江湖之远,则忧其君。是进亦忧,退亦忧。然则何时而乐耶?”
老人缓缓念出这句诗,笑了笑,自言自语道“当年你敬我一杯酒,现在我还你一条命,这顶帽子我替你楚骁华戴了,就当我把那杯酒还给你。不为你楚骁华,只是为
了世子殿下,更是为了月丫头。”
胤皇双眼无神地目送着郭蘘离开,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,所有人都知道楚瞬召已经离开胤国了,根据他得来的情报,楚瞬召应该是从黑港那边乘船前往燕莽的土地。
如今想要找到他不比海底捞针简单,让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,皇帝陛下似乎也放弃了去寻找楚瞬召的下落,打算将这页沾满王族鲜血的一页史书强行翻过去,如同他当年杀死兄长夺回王位般,不许任何人提起楚瞬召这个人的名字,就当做他已经死了!
可问题还是没有解决,那附着在胤国气运柱上的大秦龙脉还是没法斩断,这样的结局让胤皇不免觉得心生挫败。
胤皇眼睛微眯,眼角的皱纹似乎又多了些许像是晚秋残叶般,越来越多的皱纹出现在他的脸上,额前那还算是浓密的黑发这些天白了一小嘬。
如今的他真算得上是孤家寡人,楚瞬召走了,花幽月死了,剩下的两个儿女都躲着自己,而亲妹妹楚麝更是像看妖魔一样看着他这个哥哥,再也没有离开过皇宫半步。
这算是他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败笔,不仅没能破除钦天监谶言带来的威胁,还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儿子,冥冥之中就像是有什么力量在驱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