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日,父女两晚间便得一起用膳,挨到沐休的日子还能带百花去街上转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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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过两日,小洞庭里也降了霜。院子里成片的冬青卫矛结露成冰,一片晶亮。
百花站在校场上,短衫外只着羊毛背心,周身却散发着暖意。搭弦,开弓,半旧的牛皮的弓弦在小巧白嫩的鼻尖旁显得更加斑驳。
“嗖!”翎羽箭离弦而发,箭头堪堪扎进红心当中,却没掉下来。
站在一旁的珊瑚和琉璃拍手高呼,百花也乐得一跃而起,放下弓箭,直跑入长平阁去。
李元昇正看着公文,八月大宋授了唃厮啰为宁远大将军,爱州团练使——唃厮啰统治的河湟地区正在大夏国的肘腋之处,又有强大的精兵部队,本就是国主的心头大患,近日边关来报,唃厮啰的部队屡屡在边关寻衅滋事,有些蠢蠢欲动。
冬日里天寒地冻,城池总是易守难攻,想来他不会有所动作,只怕明年开春便要不安宁了。
他正烦闷间听见百花跑进来,见她雪白的小脸上一层薄汗,两颊有些兴奋的红晕“爹爹,我能射四十步了。腊月的冬狩我可以和爹爹一同去了。”
珊瑚抱着大氅追到门口,李元昇抬手道“先让公主披上,仔细伤风。”说罢又抬手敲了百花的头,笑道,“你怎得天天惦念着冬狩。”
百花雀跃着,双眼亮晶晶的“我要在国主面前一展身手,才有机会上战场领兵打仗。”
李元昇蓦地面色一沉,冷冷道“这话休得再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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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人从长平阁退出来,珊瑚不解道“公主,战场上刀箭无眼,哪是您呆的地方啊。”
百花只是摇了摇头不说话。
黄河的对岸是大宋,是占据着丰饶平原、有着数千万人口的大宋、历经千年战争更迭和文化积淀的大宋,他们是这片土地上最富有、最强大的政权。
在这螳臂挡车、蚍蜉撼树之际,她实在不想置身事外、作壁上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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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皎月斋,琥珀已经备好了热水和干净的衣裳,百花脱下大氅道“下午不去了,今日先生去国学司了。”
百花沐浴出来,穿着牙色的中衣、披着云锦斗篷倚在美人靠上看贞观政要,旁边的黄花梨小几上摆着一碗蛋花奶酒并一碟子桂花糖蒸新栗粉糕。
奶酒刚刚凉道温吞时,瑾瑜便推门进来,急道“公主,陛下今日也去了国学司,现下来了人宣您进宫。”言语间琥珀也抱来了衣裳。
百花忙喝了两口奶酒、换了衣裳,披了件淡茜色云纹刺绣的斗篷便骑马往宫城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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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元昊和先王政见不同,许多事务要着手重建,因而不暇一一照管,今日国学司呈上第一本新字,他才记挂起此事,索性亲自来看看。
谈论间看过国学司中悬挂的巨幅新字字体隽逸洒脱,倒胜过许多老臣,因而便问起书者。
“是百花公主。公主聪慧过人,老臣造字时他一直帮衬着。”野利任荣道。
李元昊这才想起还未见过元昇这个女儿,等不多时,有少女挟着风霜而来,蜜合色的小袄和茜色的斗篷,如同冬日怒放的芍药一般。
国学司本是研学之地,众人皆有些文人的清高脾性,装潢便不如正殿一样金碧辉煌,殿中只用黑檀木,一众官员又都着紫衣;百花朱红的发带飘扬间,仿佛让这大殿亮丽了几分。
人群中也不乏听了闲话的心有不屑的,此时见她鲜妍可爱,竟暗自生出几分怜惜来。
李元昊瞧她尚显稚气的脸庞有些发红,不知是冻的还是跑的;他没有女儿,一时心中盈满了爱怜之情,便招她同座,又将自己的手炉子赐给她。
野利任荣正说到字法已成,当择选书目,以备译编;李元昊有心一考众人以作甄选,笑问“译编书籍以作何用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