资格最老地位最高的宫人了。现下在御前当差的大红人李路李大总管,便是他曾经的学徒,见了也是要恭敬叫一声“师傅”的。
重大监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,脸色极是平淡,像是已经预料出了今儿这一出。他走到门前,深深躬身,看不出态度,只请人进去。
“娘娘,太后有请。”一把依旧尖利的嗓子,低着头,潘皇后看不准他的表情,便差人扶起他来,“劳烦老大人了,快快请起。”宫中做到这等地位的宫人有几个是简单人物,便是皇后这一声客套也是应当给的,重大监是当得起这声“老大人”的,他被搀着起身,宫灯之下,苍老灰败的一张脸,依旧是没什么表情,便是站得近,也感觉十分之疏远。重公公看着皇后,依旧是礼数周全,没错儿可挑。他不冷不淡道,“老奴当不起娘娘这声,雪夜甚冷,娘娘快请进吧。”
宫门大开,宁寿宫内亮了灯,照亮了殿前的路。皇后下了步辇,寂静宫门内传来踩雪的声音,咔擦——咔擦——一声又一声。石嬷嬷搀着皇后随重大监转至殿内,暖帘一掀,里头飘来一股极浅淡的熏香,夹着暖,却让人神思一凝,提起警惕,慎重以待。
皇后至今,仍是有几分忌惮着这老太后的。启章年间,楼氏便是中宫皇后,虽说家世尊贵占了一部分,但数十年屹立不倒可全凭的真本事,便是如今圣上,也是她一手扶持登基,至今更是稳坐太后之位。楼氏虽大不如前,但也是京门积威厚重的老牌大世家。当年的潘氏,便是由楼氏一手提携若非沾着那点亲故和时势所趋,潘皇后这母仪天下的位置当初还指不定是给谁的呢。
太后早已不喜潘皇后,自楼氏衰落,她久居深宫,吃斋念佛,除了圣上固定来请安的时候,绝大时间宁寿宫的宫门是关着的。皇后也有许久许久未曾见到楼太后了,在宫门外是一出表现,到了宫殿之内,却是不敢再造次了。
“太后康安……”她不敢失了规矩,谁知跪礼没行到一半,上头便传来一句冷淡的声音来,“这大晚上的,你好好的坤和宫不住着,跑我这老婆子这里来做什么?”开门见山,竟是半点废话都不容皇后说了。
潘皇后还保持着跪地的姿势,没敢抬头,只低声道,“圣上在养心殿吐血昏过去了,本宫……一时心急,扰了太后清静,请太后恕罪。”
“皇帝昏过去了,自有太医看着,你急什么?还眼巴巴地跑我这边来。”楼太后看着地上凤凰加身的女人,轻哂一声道,“你可是皇后啊。”这后头一句话透着微微嘲讽,潘皇后一听心一紧,不由抬起头来。
太后半躺在靠窗的长榻上,膝上盖着厚厚的皮草,她靠在大迎枕上,头发花白,束得一丝不苟,显然之前未曾就寝。楼太后的眼睛如今已是有些浑浊了,但看人的眼神照旧犀利明锐,这双苍老的眼睛少人人敢对视,那里头明镜似的,什么都是清楚的,什么都了然于心,纵然她宣称青灯古佛,不理时事久矣。
潘氏无疑是害怕这双眼的,她怕自己心底那些藏不住的事情在这眼里被挖掘,被透析,最后换来这一声嗤笑。太后没将她放在眼里过,从前是,如今依然是。
她咬咬牙,硬着头皮道,“圣上昏倒了,难道太后一点都不担心的吗?”
重公公在旁边一挑眉,很快又恢复到低眉塌眼的神情,似乎全然不关心,跟太后的神情像得很。但皇后人既已经请了进来,也不好就这么晾着。太后听罢,手指的护甲抬了抬,很快重大监便端上来茶盏,一边倒茶一边垂眼看向地上还跪着的皇后。
太后慢条斯理喝了口水,眼也没抬反问道,“皇帝昏倒,你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吗?”
潘氏心里一跳,江南盐政税务的问题,朝堂之上谁人不知。太后问得轻松,她咬咬牙回道,“太后既然都清楚,那长公主殿下远在江南,太后也不关心的吗?”
重公公收回了视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