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练臣一众人酒足饭饱,又带上村民们献上的各种谷物与腌肉,满足地乘船走了。
左三思忍着腿伤的疼痛把刘练臣送到海边,看着离去的船队陷入了沉思。
他不知到底该怎么看待这位指挥使大人,他心里清楚要是刘练臣今天不来,他和村民们是拦不住海寇们登船逃离的,他们逃回老巢必定向四方求援,过不了几日会有更多的海寇前来寻仇。正是刘练臣的出现将海寇斩尽杀绝,才断绝了海寇再来入侵的可能。
可另一方面……这人也太贪了吧,这一百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啊。
左三思揉揉太阳穴,向身后等着他的村民们走去。他知道,今晚还有一桩大事等着他去了结。
村民们正在扑灭残存的篝火,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扯着闲话,看到左三思来,都转过头去看他,脸上都带着局促不安的神情。
“左兄弟,你也知道这几年收成不好世道又乱,我们也实在是掏不出钱啊。”有人搓着手向左三思说。
左三思又何尝不明白。
他现在脚下踏着的一方土地在明末称得上是多灾多难。小冰河期的破坏力一年胜过一年,谷物的收成连连下跌,几年前吴桥兵变让登州一代几成荒地,而数年之后多尔衮又会来洗劫山东一次,他清楚这些村民眼下的生活有多悲惨,也知道他们未来的生活只会比现在更惨。
他眼前的这些人就是明末这场乱局中最为悲惨的受害者,他们不是什么史书中常见的大将名臣,他们是最普通的人,是在这艰难时局下仅仅为了活命就要拼尽全力的人。崇祯的愁绪,李自成的怒火,黄台吉的野心,都将在最后化成他们的血与泪。
左三思看着这些人身上与海寇搏斗留下的伤,突然就生不起任何气来。
自己穿越而来的目的不正是为了拯救这些平凡且可怜的人么?一百两而已,又不是赚不到。作为一个了解这段历史的现代人,他有很多办法搞钱。
“不妨事,不妨事,我不会让各位操心这一百两的。”左三思冲人群微笑道。
众人听了这话,都露出了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。
“但左三思斗胆,还请各位兄弟随我去一个地方。”左三思又和众人说。
“左大哥,夜都深了,不少人也都受了伤,改天不成么?”孙行远走到左三思旁边,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提醒。
官军的疮药果然比岛民自制的草药好得多,孙行远身上的伤口已经止住血了。
“不是我要难为各位,但这件事非得今夜了结不可,请各位容我任性一次。”
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,片刻后都哄笑起来。
“左兄弟怎么还这么客气啊,大家刚一起搏过命,你又为大伙扛下了那一百两,去哪还不都是你一句话。”
左三思一愣,他察觉到自己和这养马岛之间似乎已生出了些牢不可分的东西来。
“那请各位跟我来吧。”左三思不再多言,迈步前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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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家庄南村,祠堂。
这地方说是祠堂,但眼下只能算是个破屋。墙皮寸寸剥落,露出里面的黄泥堆砌的土坯来。屋顶漏了个大洞,月光从洞里漏进来,照在下面的黑漆太师椅上。除了这张椅子外,整个屋子没有任何家具,唯有正中的墙上挂着块巨大的黑布。
孙常英坐在那唯一的椅子上,月光把他的白发照的发亮。
村外海寇的喊杀声响了一个下午,却在几个时辰前骤然止歇。虽然南村整个村子的青壮都在孙常英的喝令下老实地待在村子里,没有和其余几个村子的人那样出去迎战海寇,但左三思这个异数的出现让孙常英仍然无法判断出是哪一方赢了。
但他知道,无论谁胜谁负,他的命运都在今晚注定了。
远处圩子的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