笔一划写得要多认真有多认真。
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的人,突然一下子这么安静下来,做着从前几乎不可能会做的事,让岑安多少有些不习惯。
她想着自己是不是对弟弟太严厉了,归根结底,他也才是个十多岁的孩子而已,根本不懂事的那种。
思绪正沉沉翻腾着的时候,门口传来敲门声,将岑安拉回神来。
房子是租的,在采光最不好的一楼,门是木头做的,角落的地方还被老鼠光顾过,啃出了不小一个洞。
敲门的人动作很轻,却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岑溪的眼睛一下子亮了,在岑安还没怎么反应过来的时候,他飞快从椅子上起身,几乎是跑着过去开的门。动作太急,练习册被碰到,“哗啦”掉到了地上。
她叹了口气,慢慢走过去捡起练习册来。
门被拉开,岑溪的声音又惊又喜“老子可等到你了!季柯然你还能再慢点吗?”
“抱歉,家里有点事,来晚了。”正处于变声期的男孩子,说话声音难免有些粗噶沙哑。
却是不难听的。
岑安重重拍了一下桌子“你又说脏话!”
她将练习册随意朝桌上一放,转身几步就垮了过去揪住岑溪的耳朵,用力捏了几下“你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?啊?不是跟你说了不能说脏话的吗?”
她压根没用太大力气,但岑溪却疼得哇哇直叫“啊啊啊姐我知道错了耳朵要断了啊………要断了要断了……真的知道错了……”
岑安心里有数,不会弄伤岑溪。她知道这小子纯属瞎叫想要引起楼上邻居的注意。吵到别人睡午觉,始终不是一件太好的事。
她转了转眼珠子,松开了他的耳朵“你最好给我说到做到哈,别左耳进右耳出,小心我扁你。”
也是这时候,岑安才注意到面前一直沉默看着姐弟俩的季柯然。
她的第一印象是这人可真奇怪。
明明是穿一件短袖都嫌热的盛夏,他却极其违和的裹着件厚实无比的卫衣,帽子压到额头前,口罩将整张脸捂得严严实实,只露出一双黑得深邃的眸子。
像是过冬的人。
也太夸张了,要是再戴个黑墨镜直接就能去演黑色帝国了。
岑安不认识这人,免不得巡视的眼神多在他身上扫了会儿。
岑溪先是摸了摸自己被揪得泛红的耳朵,幽怨的瞅了一眼岑安,随后变了张脸,欢天喜地的将季柯然迎进屋来“快进来快进来,我等你好久了。”
他这回长心眼了,没敢在她面前明目张胆的讲脏话。
但在心里该骂的还是一个都没落下。
直到季柯然整个人都走了进来,岑安这才察觉到他背后还背着一个挺大的黑箱子。
后来才知道,那玩意儿是装吉他的盒子。
季柯然俯下身子,将琴盒小心放下。
屋子里空间太小,站了三个人,立刻显得拥挤狭窄起来。
岑溪却浑然没在意,摩拳擦掌,似乎已经迫不及待了“季柯然,这个真是你的?”
“嗯。”他低声答,手指覆上去,摸索了一会儿,忽然抬头,问,“有纸吗?”
岑安就站在他旁边,他是在问她。
她明显愣了“啊……啊?”
岑溪见状,忙用手肘戳了戳她的“姐别愣着,快去拿纸啊。”
“哦哦,”岑安点着头,从柜子上抽了张纸出来,递给季柯然,“喏。”
他身子蹲在地上,面前放着那个琴盒,没再回头看她,而是直接伸出手来接。
她也没在意,就这么大大方方将手摆在那儿,等他自己伸手来够。
手指却在这时传来异样的触感,岑安低下头,就看见了季柯然瘦得有些过分的手指,轻轻的、慢慢的,摸住了她的小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