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服清一色跪坐于紫气东来的东侧院,而粗衣麻布则一水的挤在西侧院。贵贱高低,泾渭分明。儒父说不得便不说。而馆内除了明里暗里的十二名佩刀金翼,馆外树梢桥底、屋上瓦下,亦藏着世子府重重暗卫。儒父睁只眼闭只眼管不得便不管,唯做潜心习授教化万民。
廉某人自说爬墙头一年足余,未曾得见天家气象,不过是每“逢三日”,他便蹲在巷口兀自看书、卜卦测字,不来这挤天挤地。
施步正几个盹儿结束,儒父的经讲也就跟着红日衡山。敖顷随廉衡,乘着最后天光又回到涌金巷的槐树底卜卦占星、卖娟卖帕。无人时便一同背坐树荫地,就着晚霞红光,贪看些圣书,日子委实宁心。
且说二人初识,约摸在半大年前,某逢三日,听完课业,敖顷慢溜慢点往这城南面西的三教九流口踱来,观光民生。恰好走入这涌金巷,远远望见“八卦九不准”觉着十分趣味,便踱近“神棍”跟前,见一黄口小儿一纪之年刚出些,却戴个假劣胡须坐地上充神。瞧他仔细的紧,眉头蹙着,正端本《周易》看得出神,便躬身问“小兄弟,令尊呢?”
“信命坐下,掏二钱入我钵。不信,移驾腾地。”小孩说话老到,也不抬头。
“学有章法,你年纪小,这书晦涩可看得懂?”敖顷温吞再问。
廉衡这才抬眼。敖顷于他的第一印象定格为终身印象。人如其名,敖顷良田敖顷碧波,手执珪璧足履绳墨的清贵君子,永远的服有常色、貌有常则、言有常度和行有常式。廉衡他乡遇故知一般,澄澈着泉眼将他细细打量三番,视线游移来回,方盯着他胸口显山露水的粉红图册,不无调侃道“兄长能看懂怀里的《赏花宝鉴》,我这素言素语清汤清水,有何看不懂。”
敖顷忙掏向怀里,四字触目那刻仿佛烙铁在手,惊忙扔落,吓得不轻。原是唐敬德那厮,不知何时往他怀里暗藏了本秽图,他竟不知觉。如今在这小孩儿面前,头手无措颜面尽失,可怎的解释?!孰料廉衡紧忙拾起书册,弹尽沾染的浮灰,看向面红腹胀的正人君子狡笑句“这等好书,兄长莫扔。”
自此,酒逢知己千杯少,敖顷便常来这涌金巷,与他称兄道弟,完全弃了国子监。二人不是弘文馆爬墙,就是常常树底论孔孟。不觉大半年睁眼合眼。
“哐当”一声,卦钵里扔进一小锭雪花银,好生阔气。背靠背静坐看书的二人齐齐抬眼,来者不是他人,正是那成日里游游逛逛的香囊夜游神。
“唐兄?”敖顷惊疑,忙站起身。
“敖顷熟识这小子?”
“兄长不是叫‘敖刚’?”廉衡望着长身玉立的身边人,故作迷惑。
“哟呵,什么时候敖公子更了俗名,喜欢隐迹这蛇鼠之地了。”
“唐兄来此可有何贵事?”敖顷脸色难堪,紧忙岔话。
“你来干甚我就来干甚。”唐敬德看着青春可人的俏发财,吱溜吸口气,继续调笑着君子端方的敖顷,“看来我那本《赏花宝鉴》你研习的不错啊,说起这口儿,大半年了,你还没还我呢!”
廉衡接茬“书在我那。”
花鬼眼波流转“哦?好看嘛?”
廉衡“反复钻研,日夜受用。”
……
唐敬德扇面抵了抵鼻尖,显然他棋逢敌手一时消受不了,但输人不输阵,再道“可要爷手把手教你……”
满面绯红的敖顷适时出声“唐兄!”
唐敬德干咳一声,架不住廉衡真勘破他故作轻浮的伪装而回敬更猛烈的反攻,便也不咸不淡岔开话“爷要卜卦。”
不待廉衡言语,敖顷拦身在前,语气略显生硬“我来卜给你。”
唐敬德合上骨扇,凉薄道“你那好爹明天大寿,你不去帮忙数寿银,泡在这凑什么热闹?”
敖顷脸色顿然灰败,哑口无言时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