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,便铺上了几张提花地毯,“景和居”老板亲自带着人马哈腰哈背地摆布着檀桌椅杌,尔后便诚惶诚恐地退出门外。不及一炷香,抱月楼两位肖姓老板亲领送宴队伍,浩浩汤汤由富北向贫南驶来,环佩叮当的女婢在恩准后拎着食盒有序出入,山珍海味端出一一摆放飞龙脯、狍子脊、鲨鱼皮、烧鹿筋、鲍鱼盏、万福肉……乾果蜜饯、应时果盘、烹龙炮凤堪堪宫廷宴。太子近侍一一试毒,并作一一品尝后,众金躯们才捏起筷子。
廉家堂蓬荜生辉的一天,在瞠目结舌的小大、大小和蛮鹊的隐形窥视下就这么圆满结束,包括菊九和廉某人,尽皆没见过世面似得,避退堂屋里“啧啧啧”干看!
干看!!
话说这是他们家哎!!!
极少沾酒的明胤不过小酌一盅,敖顷相里康陪酒三盅,明晟若有所思中亦喝掉几盅,唯唐敬德一人穷开心到连灌两大坛绍兴花雕,直至醉成条泥鳅。虽说少年人的生日宴不为重视,但这当真是其一十九年来最为隆重和最有诚意的一场生日宴。富贵闲人被花蝶和蛮鹊扶进西厢房后,一众牛鬼蛇神才出舆入辇地离开葫芦庙。
红日衡山暮烟四起,松掉一口气的廉大胆,着手呦呵着敖顷、蛮鹊和花蝶,将潢胄们用过的四碗八碟玉盅玉盘、坐过的檀桌椅杌及至踩过的提花地毯,尽皆摆放到廉家堂大门口,于墙壁上赫赫张贴了一张纸,上书走过路过不容错过,瞧一瞧看一看,凤子龙孙用过的碗,包您吃嘛嘛香,坐过的椅包您舒筋活络,踩过的毯包您步步高升……竞价拍卖价高者得,街坊邻居们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……
廉大胆自个嫌累,便恐吓着蛮鹊敲着铜壶一遍遍高诵。邻里街坊们观瞻自多,而囊中羞涩的他们自然是买不起的,毕竟廉衡想喝的血,是来自那些个钱多烧的慌、善溜须拍马的官贾。
敖顷与他胡闹不多时,便被敖放遣来的家仆带离。
暗中窥察的金翼,亦飞身皇宫,将葫芦庙见闻一五一十翔禀。明皇先是一声“胡闹”,尔后才问伴身一侧的董矩“你说胤儿和太子,可会采纳他意见?”
董矩颔首道“太子殿下和世子殿下,都是才德兼备之人,他们若觉得有理有据,自然会采纳。”
明皇思忖一刻,方道“你别说,他有些话,倒挺鞭辟入里。”
董矩“那也是陛下恩泽万民,教得好。”
明皇斜眼董矩,末了失笑半声,躺回龙榻,自顾自道“朕还没那么糊涂,你也不用光拣好听话。唉,老咯,倘若再年轻二十岁,朕也许还真能搞出个昌明盛世,可惜……”
董矩“陛下春秋鼎盛,怎么能说老呢。”
明皇“可朕的身体,却一日不如一日。”九五至尊停顿一刻,盯着他,忽问,“你说,朕是否,做错了事?”
董矩知自己不能再敷衍恭维,但也不能实话实说,便躬身道“陛下所做一切,都是为这天下。功与过,留不得奴才评论。但奴才以为,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,陛下领着这天下人,望前走就是。”
明皇斜在榻上,忽而就犟着语调道“朕之功过,确实由不得旁人置喙。”
皇帝还是那个皇帝。
明旻坐黄盖车里,撩起帷帘看眼衢肆观膜的民众,撇撇嘴趴明昱大腿上。明昱轻柔地拨拉着她耳鬓前的发丝,问“不开心?”明旻摇头。明昱又问“那是,不想回宫?”
明旻点头“旻儿还想玩。”
明昱失笑再道“你是一国公主,动静咸有规矩,很多事可随性来,亦有很多事,不可。这出宫自由,就是‘不可’里的一项。”
明旻爬起身“明旻什么都不缺,就缺这自由!”
明昱苦笑,也未接话。
身在皇家,得到也多失去亦多。
明晟甫一回到东宫,邝玉便问“殿下当真要督修水利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