断楼沉默许久,摇摇头,轻笑道“和你没关系,是我让她失望了。”
他仍是不肯说具体的缘故,可兀术从小看着完颜翎长大,对她的性格再了解不过。因此就是断楼不说,兀术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,叹道“唉,翎儿这孩子,从小就认死理。一件事情,不管是对是错,只要她自己想不通,”
断楼轻笑道“不是翎儿想不通,是我们自以为想通了,实际上,已经误入歧途。”
兀术咬牙道“歧途?两国和议是大势所趋,可他……他却偏要打仗。”他有些不敢提起那个名字,“为了百姓安居乐业,不受战乱之苦,杀一人换天下太平,有什么不对?”
“可我不是为了这个。”断楼平静地看着兀术,“我们都不是为了这个。”
兀术默然。断楼自嘲道“我真是为了什么天下苍生吗?真是为了两国的和议吗?岳飞他既是忠臣,就算被放出来了,难道真的就会违抗赵构,私自带兵打仗吗?”
墙角,水声滴滴答答,仿佛把他带回了那个阴暗的雨天,仿佛得月阁的那扇窗子还在吱呀作响“我只是害怕而已,我害怕自己的生活被打破,我害怕万一再有什么变故,就要再过颠沛江湖的生活。我才把那不过万一的可能性看得那么大,宁肯害了一条性命,也不愿让自己担这一点风险。翎儿说得对,我是期待着这件事发生的,可我又不想承担责任。所以,我才喝下了那杯药酒,选择不闻不问。”
说罢,断楼看着兀术,定定道“丞相大人,你这次煞费苦心,竟愿忍着一口气,和完颜亮做交易,不也是为了星儿吗?”
兀术呼地站起来,脸上忽红忽白,却终于叹了口气,转过身去,失落道“人心里,谁没有一点要遮着盖着的东西?咱们最怕的,就是像翎儿,还有……岳飞这样的人。他们总是有什么说什么,想什么就做什么,从不遮遮掩掩。我……我还真是羡慕他们。图鲁,你不是学到了什么大智慧吗?你来开导开导我啊。”
断楼黯然失色,却并不回答。窗外,雪花卷起一片白色……
大海,孤岛,瀑布,洞天。
几座灵牌前,洪景天端坐着,他满头白发,却红光满面,看起来却好像比几年前更年轻了些“楼儿,你没有找到翎儿,便该离去才是。怎么要待在我这里,参悟什么大成若缺了?难道真的打算成仙悟道,连翎儿也要忘了吗?”
断楼坐在瀑布下,彷如一座石雕,任由那白色的水冲刷着自己的身体。洪景天起身,叹口气道“一个空空道士,一个赤子之心,若非天作之合,便是错憾终生。大成若缺,究竟是成是缺,我思量了二十多年都没能明白,你又何苦难为自己?”
断楼睁开眼睛,轻声道“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大成,因此自然是缺的。”
洪景天不解。断楼从瀑布里走出来,走到洪景天面前,轻轻跪下道“天地本残缺,我就是再抛下烦恼,也得不到什么圆满。太师父,您说对吗?”
看着跪在地下的断楼,洪景天不仅百感交集,连自己都觉得惊异。他练成道化无极功已有二十余年,一直在乐山洞中清修,自以为已经不会为世间俗事所扰,可看着这关门弟子,他竟忽而想到自己年少之时。
洪景天定了定神,问道“楼儿,你练成道化无极,可曾放下了生死?”
断楼向着洪景天拜了两拜,没有说话。
“可曾放下了富贵荣辱、喜怒哀乐?”
断楼俯身在地,仍然不说话。
“那可曾放下了聚散离合、阴差阳错?”
还是没有回应。
“既然如此,那还有什么困惑的?”
断楼站起身来。
“死生有命,富贵在天,喜怒无常,聚散有定,这些徒儿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。只是,徒儿活过这二十余年,唯有“情义”二字,却是永远也放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