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疆的雨越下越大,当周飒然带着数十骑到达梧州城下的时候,护城河里的水位已经快要漫过了河堤。纵使穿着蓑衣戴着斗笠,依然挡不住雨水的侵蚀,周飒然全身湿透,嘴唇也变得乌青,冷得瑟瑟发抖。
城墙上士卒聚作一团,在箭楼的屋檐下遮蔽雨水。从吊桥到城门,尚且还有些距离,加上雨势太大,视线受到了极大的影响。
“你等是何人?”领头的一名低阶军官扯着嗓子,奋力喊问。
“南镇戍府监军东乡侯周飒然——”广威及其麾下十三员将领押赴郁州行刑的。怎么一转眼,又回来了?
守门官努力眯起眼睛,向城下探出脑袋,想将人的面庞看得仔细一些,可终究是一无所获,这朦朦大雨中根本看不清容貌。“关将军有令,任何人不得进出,若无上将军之手令,恕卑职无法为侯爷效劳。”
和预想中的一样,梧州城果然也处在戒严之中。换做平时,他周飒然的名字一经报出,谁敢多加阻拦,哪怕是要进皇城,禁军都得给三分薄面,通报请示。可这里是南疆,在朝廷尚未正式收复以前,轩辕烨的命令就是最高指示。
不过周飒然毕竟不是寻常人,他虽从未领过朝职,但在政治上的思维比大多数人都具有真知灼见。摆出侯爷的威风,或是亮出太子的招牌,都不会管用,军中讲究的是威望。什么是威望,战功和资历。
“本侯奉南峦公之命,有要事找关遐将军商议,还请速速通报!”
这一句话出口没多久,城门便被缓缓打开,守门官带着几个小卒一路小跑站到了吊桥的对面。只见他恭谨的对人抬手作拜,小心翼翼道:“即是南峦公的信使,劳烦侯爷将信物交于卑职。”
同行的家臣中,终于有个耐不住脾气的,将马鞭狠狠往空中抽打了一下:“放肆,江公信物岂是尔等能看的?”
守门官被这一记炸响给惊了一跳,可很快就恢复了从容,神情淡漠的望着周飒然说道:“没有信物,不光是见不到关将军,就连这吊桥和城门,也别想进。”
难怪之前江寒劝自己先行回京复命的时候,特意把江公的令牌交给自己。想来还是太低估了宇王的治军能力,光是这种令行禁止的实行程度就远非东镇士族可比。倘若没有轩辕烨的首肯,纵使他想返回平川恐怕也出不去南疆。
周飒然面容和平的笑了笑,先是呵斥了自己的那名家臣,而后慢条斯理从怀中将一枚黝黑的铁质令牌朝吊桥那头高高抛去。“有劳。”
守门官虽然不知道南峦公的信物到底是什么,但看着手中这枚刻有一个枫字的令牌,心中已然笃信了几分。他对人抬手抱了抱拳后,即刻返回城下,牵过一匹战马,往城中飞驰而去。
约莫一刻之后,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。
“东乡侯的风采一如往日,哈哈哈。”未见其人,已闻其声。
来者正是梧州城目前的守将关遐,只见他骑着一匹纯黑的战马,腰胯一柄百斤重的瓮锤。豹头环眼燕颔虎须,身材粗犷棱角分明,赤膊着上身毫无顾忌得淋雨。
策马至护城河边,对周飒然重重抱拳道:“上回东乡侯到梧州的时候,某正在奉命围剿些许残余,未曾有缘一晤。”
说完,他露出几分歉意,音量也弱下了些:“手下士卒不懂事,冲撞之处还望侯爷海涵,不作计较。”
周飒然缓缓放开握住缰绳的左手,同样与人抱拳回道:“关兄何必客气,你我皆是江公的学生,一口一个侯爷倒是见外了。”
“哈哈哈……伯然还是这样不拘小节,哥哥我亲自为你放下吊桥,迎你进城。”关遐从马上一跃而起,随着滑轮转动,吊桥缓缓放下。
“走吧。”见周飒然没有急着过桥,关遐又朝人走近了一些直到跟前才停下脚步。
“得,哥哥我给你牵马总行了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