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阳在山,照得山林尽染,一片通红。二人便将酒食摆开,在林中对坐而饮。
李积说道:贤契休惊。前者我非归天亡故,而是籍我师母红拂女骊山派仙术灵丹,以诈死瞒过天子及群臣部将,以脱此尘世,专心修道养生,不再问朝中之事也。
薛仁贵闻此,这才大悟。便问:恩师既已脱离人世,又因何在此出现?
李积:我在华山与终南山上修炼,本来行踪无定。因再过五日,便是师母红拂仙师九十岁华诞,我欲往骊山前往祝寿,路过于此。因见你哭得心伤,故此停驻脚步,为贤契宽解一二,你我师徒得以相见。虽系天上人间,不谓人鬼殊途也。
薛仁贵听罢,面含羞赧道:师祖卫国公及恩师用兵一世,从未失机;徒儿不肖,至有大非川之败,自觉无颜以对鬼谷历代仙师,故失态悲哭耳。
李积笑道:你恨天子心太偏,处置不公袒佞奸;我谓皇帝爱良将,只是贤契看不穿!贤契并非含愧,实是怀怨。你却不知,今上早明其中就里,将贤契罢职为民,正为保护我鬼谷门派,以备其后更有大用也。
薛礼惊问:恩师据何而作此言?
李积答道:大非川战事,我已尽知详情,且知此战必败,不仅因郭待封不听你调度,擅自行动。天子乃圣明之君,事后亦知此战必败之因,是在朝廷,而非在你一帅二将。天子故此不究细过,只将你三人一齐罢免,便为今后再次量才而用,埋伏张本。
薛仁贵:弟子不敏,望恩师详加开释。
李积:此番大战,是天子怀愤而发,准备不足,因此罪不在贤契,此理明矣。我鬼谷门用兵,向来是以少克众,从不在乎兵将多寡,胜负之数,无非全在天时、地利、人和。贤契先在河口大胜,本来已获先机,但郭待封擅自行动,以致唐军由胜转败。表面看来,此是主因,其实非也。便是郭待封遵令而行,固守大非岭不出,此战亦未可胜也。
薛仁贵听罢,若有所悟,恭敬问道:请恩师详加指点。
李积说道:依我观之,贤契之败,其因有三。败因之一,乃是地利因素,唐军不善高原作战,出现严重缺氧反应。又水土不服,遍生疾病;更兼在高原长途奔袭,不类于此前在陇西大漠戈壁,极易使骑兵疲惫不堪,战力削弱。贤契自鄯州河湟谷地出兵,利于骑驰,及至乌海,地势高出七百丈余,则现高山反应,不用交战,已自困矣。况挥军轻锐倍道,是为高原作战大忌,贤契犯之,如何当得吐蕃番兵本是高原部民,且以逸待劳?体力消耗过巨,以平原战法用于高原,不败而何?
薛仁贵听罢,惕然心惊,暗自惭愧。
李积继续说道:败因之二,唐天子以贤契为逻娑道行军大总管,便是以一举占据逻娑为出师之名,战略意图显然有误。依天子之意,吐蕃占领西域,其国内必然空虚。贤契只要拿下吐谷浑,便可切断吐蕃与西域四镇联系,进可直捣逻娑,退可夺回龟兹、疏勒、于阗、焉耆。且又先遣阿史那忠,领玉河军往救于阗;以阿史那都支为匐延都督,以牵制吐蕃兵力。贤契围魏救赵,批亢捣虚,可谓是稳操胜券上策也。
薛仁贵道:然则恩师何以说此是为败因?
李积道:将中原战术照搬于高原,不知变通,故此胜策转为败因。青藏高原地广人稀,大军聚则乏粮缺水,散则虽有百万之众而无所致用;且高原缺氧,焉有万里以袭人之国者?又安西四镇与乌海相距数千里之遥,直似两国之间,唐军又焉能互相为应者?
薛礼闻此,沉默不言,暗暗点头。
李积又道:败因其三,不占人和。虽天子欲助吐谷浑复国,奈吐谷浑非但不领此情,反倾向吐蕃,故致我大唐军孤身奋战,缺乏内应外援。彼时我大破东、西突厥,及薛延陀、高昌、铁勒诸国时,是因其内部分裂动乱,部族反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