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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饭时,铝锅里的土豆炖豆角蒸腾着热气。
王淑芬用筷子敲着碗沿:"老刘家的承包方案下来了,要交五千块保证金。今天晌午工商所来人,说咱家挂靠供销社的执照..."
她突然收声,瞥了眼正在啃窝头的儿子。
张煜数着碗里的黄豆,十三颗,比昨天少两颗。
他清楚记得九四年开春供销社改制,母亲因为没凑够承包费,最终被调到更偏远的代销点。
窗台上那盆君子兰耷拉着叶片,叶脉间隐约可见供销社奖模的烫金字迹。
次日清晨,张煜提前两小时来到学校锅炉房。
铁皮门上的冰霜有被撬动的痕迹,他摸出改锥,沿着门缝轻轻一挑——周大勇正蜷在煤堆后面,军大衣裹着个鼓鼓的编织袋。
"山丁子沟的桦树茸,"张煜踢开脚边的煤块,手电筒光柱扫过袋口露出的黑色块状物,"供销社收购站按三等山货收,每斤八毛。但要是送到县药材公司..."
他故意停顿,看着对方被煤灰染黑的脸。
周大勇吐出嘴里的烟丝:"你咋知道陈瘸子他爹在药材公司?"
"上周劳动课,陈老师让你去搬物理教具。"张煜从书包里掏出牛皮纸包,展开是晒干的桦树茸切片,"王建国老师的茶缸子,泡这个治胃病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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晨读铃声响起时,张煜衣兜里多了张皱巴巴的纸条。
周大勇歪扭的字迹写着:"明早五点,后山楞场。"
他望向窗外,物理教研室的方向正升起袅袅煤烟,王建国搪瓷缸里的桦树茸茶应该已经泡到第三道。
李晓燕发现张煜不对劲是在周三的作文课。
当全班都在写《我的理想》时,这个总爱望着窗外发呆的男生,却在本子上画满奇怪的符号——美元标志与人民币符号并列,中间用等号连接。
"你要改行当会计?"她借着传作业本的机会,把冻得通红的手压在他草稿纸上。
三八线另一侧,张煜的钢笔尖正悬在"汇率双轨制"几个字上方,墨水滴落成惊叹号的形状。
张煜突然抓住她的手腕:"你家饭馆需要山野菜吗?"
他指尖的温度让李晓燕耳根发烫,这个年纪的男生本该满身汗臭味,可张煜身上有股奇异的松香——后来她才想起,那是桦树茸晒干后的气息。
当天傍晚,国营饭店后厨。
李晓燕父亲李长海正在剔猪大骨,忽然看见女儿领着个清瘦男生进来。
男孩手里拎着的麻袋渗出深色水渍,在地面冻成蜿蜒的冰线。
"这是张煜,他说能让咱家每月多赚三百块。"李晓燕声音发虚,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相信这个总考倒数第七的男生。
张煜解开麻袋,掏出的却不是山货。
二十包印着"上海冠生园"字样的压缩饼干,在案板上堆成金字塔状。"粮站下个月要轮换战备粮,"他撕开包装纸,"这些是九零年生产的,保质期还有半年。"
李长海的斩骨刀停在半空。
他当然知道这些即将过期的军用食品,往常都是被粮站主任私下处理。
油烟蒸腾中,男孩的声音格外清晰:"混在熘肉段里当淀粉用,每道菜能省三分钱成本。"
粮站围墙上的冰溜子开始滴水时,张煜在数学作业本上算出了第一笔汇率差。
父亲藏在饼干盒里的92版50元国库券,按黑市价能兑出1:1.8的差价,但若是等到明年汇率并轨后通过银行系统操作...
"张煜!"李晓燕用钢笔帽戳他后背,三八线被她故意越界三公分,"这道相遇题怎么做?"她推过来的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