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月间,滇池日照充足,天晴少雨,端是蓝天白云,碧水清幽。 天候虽是渐凉,然相较关中之地的干冷冬日,却仍是暖和得多。 入滇迎亲的刘塍等人皆是土生土长的关中大汉,饶是随行的内宰和宫婢,也都是身强体健的,故而到得滇国国都,非但不觉天气寒凉,反倒兴致勃勃的到滇池游湖。 池畔滇马饮水,池上海鸥飞舞,实是宁静惬意。 数以万计的红嘴鸥,皆是从极北之地,不远数万里的迁徙而来,汉人眼中的偏荒之地,却是它们世世代代的越冬之地。 游船上,庄姝偷偷瞄着站在船头与众人谈笑风声的刘塍,心下又是羞怯又是庆幸,半年多前,她尚因夜郎王遣使前来逼婚而恐惧悲凄,却没曾想,大汉皇帝一道圣旨,便足以令她化悲为喜。 自家人,知自家事。 庄姝焉能不晓得,自己虽是滇国王女,然上溯祖辈,不过是区区楚国将军,饶是庄氏王族往脸上贴金,非要往道家先贤庄周的后裔去攀,然汉室权贵怕是多会嗤之以鼻吧? 刘塍,货真价实的大汉宗室子,开国功臣之后,丹徒候嗣子,这等身份亲来迎娶她,谁高攀谁,世人心中皆有把尺,皆是心知肚明的。 饶是自家父王举国内附得成,顶多也就封个列候虚爵,跟刘塍这等得天家看重,得掌兵权的侯府嗣子,差得远了! 况且,刘塍的相貌和气度,都非她过往接过的同龄男子可比。 面容刚毅,目光炯炯,难得的事,举手投足间却不见半分粗莽,言语做派皆是雅仪端正,却又果决利落。 唯有世代显贵,自幼习文练武,才能教养出这种从骨子里的贵气,便连自家的长兄,滇国太子庄临,与他站在一块,都不由相形见绌,总觉得少了些举重若轻的男子气度。 再看刘塍身侧,那总是温文尔雅的张笃,庄姝却总觉着莫名的畏惧。 或许是少女特有的敏感直觉,她隐隐觉着张笃此人城府不浅,绝不似表面般温润随和。 庄姝还曾特意向长兄道出过自己对张笃的看法,庄临不免惊讶于她的敏锐,或许唯有拜见过大行令张骞的父皇和自己,才能从张笃身上察觉到类似的感觉。 随和之中,实是掩着无比傲然,温润之中,更是蕴着丝丝淡漠与狂涓。 这类人,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伪君子,却是不知何时发作的疯子,真若发起疯了,比什么屠夫杀神都要更为残忍嗜血。 确实,张笃除了遗传到父母的聪慧,血脉中更潜藏着老刘家狠戾凶残的暴力因子,他自己虽没真正意思到,阅人无数的长辈们却皆是瞧得清清楚楚。 若他真是憨厚老实的家伙,长辈们又岂会让他随刘塍赴滇迎亲,皇帝刘彻又岂会予他调动暗卫之权,任他临机决断,便宜行事? 他虽没真正杀过人,却不代表他杀人会眨眼,会心慈手软! “王女总是这般打量我,莫不是我有甚穿着举止有何不妥?” 张笃突是缓缓转身,从船头步入船舱,对庄姝笑道。 “不,不是……” 庄姝万万没料到,他竟会说得如此直接,况且似这般当众调笑,未免轻浮孟浪啊。 她小脸煞白,慌乱的望向船头的众人,像只想要求救的小白兔。 刘塍看了眼身旁面色尴尬的滇太子庄临,心中不禁叹息,连庇护自家女眷的勇气都没有,何其可悲啊! “我这表弟想来喜欢戏弄人,却无甚恶意,我代他向王女告罪,王女勿怪!” 他亦是举步入舱,对惊慌失措的庄姝躬身道。 “不,不……嗣子无须如此!” 庄姝却反是更为慌乱,面前这人非止是她未来的夫婿,更是身份尊贵的汉使,她岂敢生受揖礼。 “呵呵,嗣子怜惜自家媳妇,我倒成了不怜香惜玉的恶人。” 张笃耸了耸肩,招呼苏武道“走,咱俩还是不在这碍眼了,且下船随意走走,赏这湖光山色。” 不待庄临开口,张笃复又道“太子就无须跟随了,我等自有侍卫随扈,你若是也跟着下船,嗣子和王女孤男寡女的,可不是要坏了清誉。” 庄临闻言哑然,心中虽是不悦,却也不敢不从。 于是乎,游船缓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