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胤自然也发现了贡士列队里不见了小鬼,又瞧敖顷和周远图四目惶惶不住张望样,便断定小鬼今日必生事端,可惜他依旧雾里看花尚未猜透,只能凉凉打发句“我非渔父,安之鱼踪。”
唐敬德臊了一鼻子灰,挑他一眼,太子见状宽笑宴宴接句茬“昨日明胤说,也许大有文章,如今看来,当是怯场逃了。”原是昨日水亭内,唐敬德被邝玉反问无语后,太子追问明胤作何想法,明胤静默半晌,末了才风轻云淡凉凉句若非草包怯场,明日必有文章。
唐敬德闻言“呃”了声,横挑鼻子竖挑眼,于大殿里骂咧咧道“这不丢我唐家人么!”
明皇坐定,百官侍列,读卷官依着阶品垂立御前。自然先由杨鸿礼读卷,每读一份交由司仪监官呈送御前,由明皇钦点名次。待读罢十份,三鼎甲已出,便下令停止唱卷。明皇神采光耀声音朗朗“此次殿试,既由朕钦点,不若在传胪放榜前,先叫贤俊们登庸,与朕殿内叙叙话,彰显我朝抡才决心。”
众臣附议,杨鸿礼当廷拆卷,司职太监尖着个公鸭嗓子高唱道“宣,状元周远图,榜眼孟延儒,探花敖顷,觐见。”
闻得敖顷列名三鼎甲,敖广气焰遽然高涨,众臣尽皆低语恭贺。明皇内心虽有不快,但素闻敖顷与其父性情截然相反,秉性醇善高情远致,便不作多想。常言道举贤不避亲仇,何况这是他御笔亲批。
苍髯公周远图,携敖顷和孟延儒信步入殿,近身御前稽首叩地谢主隆恩。明皇瞧远图公比自己还见岁长,不觉失笑,可这人物还是他御笔亲批,再薄不能薄了己面啊,又想他着实文笔贯绝满腹韬略,当属那大器晚成老龙头,便顺随天意,龙颜和悦道“状元连中两元,德厚流光老而大器,教化后生们读书无尽,真乃我朝福分啊。即日起,必要捐智效力,助我朝野归美、官清民靖。”
“老儒不才,蒙圣主厚爱,必效犬马之劳。”
“状元年齿虽大,却也是弘毅多年的博学之才,朕甚欣慰,不知你有何额外请求,朕自当满足。”
“老儒杖乡之年,承陛下之宠光,缀公卿之身后,已是鸿恩,只求冯唐不老,为朝廷效力为生民立心,并无他求。”
明皇欣慰点头,再夸奖两句榜眼探花,便面露疑惑询问侍立下阶的杨鸿礼“爱卿,朕昨日听闻,有一少年神童半柱香时间就交了策卷,今日唱卷怎不见他啊?可是写的太好,被你私藏了?!”明皇说罢,众臣跟着低笑,可这笑听到鸿儒耳朵里却分外尖刻。试想今朝,除儒父崇门,有谁能与他论才学较高低?是此小儿,算作什么!
杨鸿礼揖首答话“回禀陛下,那卷子走马龙蛇,不堪淬读,上不得这朝堂。”
明皇立时不怒自威“无妨。若果真依卿所言,定叫这戏弄恩科的小儿,赶出朝堂。”杨鸿礼闻言,便看似不情不愿地从官袖里掏出份策卷,递呈给司仪监官。明皇正欲阅览,转念想这少年神童——谭宓新近查实的弘文馆小孟尝——月前抱月楼门外指摘敖党的鬼难缠——麒麟之才气节刚猛,人皆好奇,亦想令敖党金殿之内面子难堪,明皇遂金口一开禀退司监道“宣这卷子主人,进大殿来。”
司监正待喧唤,远图公垂首站出,神色凝重道“启奏陛下,这策卷主人,乃唤廉衡。但自他昨日递呈试卷后,便不见了影踪,直到夤夜也未归家。听宫门守卫说,昨日并未见他出宫,如今消息全无,恳请陛下明查。”
明皇讶然,立时召唤禁卫军首领“狄武”。
“末将在。”魁梧黧黑、胸脯横阔的大统领恭站出廷。
“速在宫中查出这廉衡下落。”大统领领命退出,少停,就匆匆进殿,一副唇齿难启的模样。急得侍立一侧的唐敬德火苗直窜,若非大殿,他定踹这彪形大汉几靴子。明胤泰山不动眼神微澜,敢在大内撒野,不得不佩服他狗胆包天的“活腻了”。